COLOR12—无事小神仙

与子成说33—清白

我本打算袖手旁观,直到发现你们陷入泥潭。——包清白

  他和弟弟是在姑姑身边长大的,姑姑很忙,几乎没时间和他们聚在一起。

  他们的父亲在他们的生命里,缺席了整整二十三年。

  “我在赎罪。”包清明温和的嗓音,却令包清白头一次感到无力。

  他看着身前的人,端详着对方与自己酷似的面貌,默然未言。

  从小到大他俩都是两个极端。

  包清白沉默寡言,包清明向阳生长。

  他们总会在日落后行走在归家的路上,夕阳拉长了他们的影,包清白总是低头看着手上的书,时不时听一听弟弟在自己耳边叽叽咕咕说的闲话。

  那段日子,其实挺美好的。

  后来渐渐学成,一向少管他们的姑姑要求他们从事金融或者教育或者……一切离法律和刑事远远的职业。

  他们都没有答应,和自己的这位监护人开始了迟到四五年的叛逆期。

  包清白接受了专业导师秋风探长的邀请函,在不知情自己的姑姑是俱乐部侦探的情况下,进入了自己以为可以逃避姑姑干涉的伊甸园,开始了自己热爱一生的事业。

  包清明跟着自己的大学同学一起,申请进入了侦探联盟,从预备学徒干起,一步步蜕变成为未来在侦探界占据一席之地的清明探长。

  那个消失了二十三年的父亲,是被包清明和俱乐部的其他人一起送进监狱的。

  在包清白离开俱乐部的第二个月。

  他匆忙从自己在邻城的嘿嘿嘿侦探社赶到弟弟的住所,看到他在温柔地哄着一个七八岁,正在啼哭不已的小丫头。

  “你什么时候知道的?”包清白死死盯着弟弟的眼睛。

  包清明有些慌乱地躲开哥哥的眼神:“查到一半,我就知道了。”

  “为什么不告诉我?”

  “他杀了人……”

  “是,他是杀了人,可是轮不到你来抓!”包清白嘶吼的声音吓住了女孩,她停止了哭泣,呆呆地望着他。

  “亲亲相隐!这是法律允许的!你完全可以中途终止和小撒他们的合作!”

  包清白和包清明不一样,他是哥哥,在他们被姑姑忽视的岁月里,包清明有太多的朋友陪伴欢笑,包清白只能自己翻着父亲留下的笔记衣物试图找索着那个不称职的男人究竟尚在人世的证据。

  然后拍拍身上沾染的灰尘,去给和同学聚会完了的弟弟安排晚饭。

  “这是我的……第一个案子,”包清明嗫嚅着:“我不想被人质疑我的能力。”

  “而且,”包清明给抽泣的女孩顺着气:“我在赎罪。”

  包清白直愣愣地看着这个令他陌生的人,半晌,咽了口唾沫:“赎罪?”

  “我们的父亲,这些年手上命案累累,”包清明终于敢直视哥哥的眼睛:“那些枉死的人,不是他的罪吗?现在的结果,就是赎罪。”

  包清明一直怨恨着父亲,这个不负责任的男人,把他们丢给对他们少有顾及的姑姑,让自己的哥哥过早地挑起了成人的担子。多少次,姑姑在除夕给他们打来一个电话,祝他们新年快乐时,他和哥哥都能很明显地听见电话那边,俱乐部的其他侦探欢笑的声音。

  在知道自己的父亲,抛弃他们的这些年在外面杀人数起时,包清明或许痛心,但更多的是愤怒。

  宁愿在外面颠沛流离,辗转难眠,血债累累,也不愿意陪陪自己的儿子么?

  加上对专业的信仰,他刻意忽视了亲隐权的存在,亲手将父亲推进了监狱,再推向了刑场。

  他领养了父亲手上的最后一个死者夏禾的孤女,夏晴天。

  面对哥哥的质问,包清明纵使心虚,依旧坚持自己的选择没有错。

  那个男人,杀人是罪,抛弃他们……也是罪。

  于情于法,他都没有错!

  包清白颓然地闭上了眼,离开了弟弟的居所。

  弟弟或许永远不会明白,自己在姑姑的无暇顾及,和弟弟的少不更事下,对那个存在过的父亲角色,有多渴望。

  明明是双胞胎,他这个大了五分钟的哥哥,却比弟弟早熟了不止五岁的年纪,太早地担起了家长的身份。

  包清白去找姑姑,踏进了他一个月前发誓不会再踏足的名侦探俱乐部。隆冬探长和秋风探长从姑姑的休息室里面走出来,看到他时,眼前一亮。

  “清白,你快来劝劝你姑姑,我们现在说什么她都听不进。”

  包清白缓缓地走进去,春霖探长看到他时一愣,了然地退了出去。

  当时还是学员的撒鸥两人站在一边,低着头,一句话也说不出口。

  包清白扫了一眼哭成泪人的姑姑和她手边的酒瓶,走向撒鸥两人。

  “老包……”一向镇定自若的小撒,脸上写满了无措:“师父她已经两天没合眼了,一直喝酒,也不吃东西。”

  小鸥红红的眼眶里又再度盈满了泪水,嗓子早就哑了,说不出话来。

  包清白叹息一口气,名侦探俱乐部的学员们,彼此之间总会有一种特殊的感情,融入骨髓,不是他被开除一个月就能隔断的。

  他搂了搂小撒,拭去小鸥的泪水:“别哭,别急,我和她说说。”

  语气里,带着无尽的疲惫。

  父亲被判死刑,弟弟不解亲情,姑姑现在后悔不迭……为什么他们的感情都要他一个人冷静地担起?

  包清白关上姑姑的房门。

  再度叹息。

  “舍去小恨,你们是我全部的亲人。”近乎呢喃的音调。

  盛夏探长迅速地捕捉到了。

  “清白?”她从臂弯里抬起头,眼睛红肿,脸色惨败,哪里还有盛夏探长一个月前执意开除他的意气风发:“清白……”

  眼前的女人再一次泪如雨下。

  “到现在来哭,有什么用,”包清白近乎冷漠的开口:“一切都已经成定局了。”

  “我去看他,他完全不理我,他不想认我这个姐姐了……”盛夏喃喃自语。

  “醒醒吧,姑姑,”包清白在剧烈的心理疲惫下,像一只受伤的小兽,讥讽着身前的女人:“父亲在学生时代的笔记中,可是写满了他对亲情的渴望啊。”

  “你从来没有翻开过吧?”包清白轻声问她:“你恨你们父母重男轻女,可是和我的父亲又有什么关系呢?”

  盛夏探长痛苦地闭目,终于看见了自己执拗的恨意犯下的错:“我是个不称职的姐姐,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

  包清白还是心软了,柔和了语调:“不都是你的错,只是我们一家人,都太不称职了。”

  “不称职的父亲,抛下了儿子。不称职的儿子,把父亲送进监狱,”包清白拧干一边水盆里的毛巾,给姑姑擦脸:“我想去看看他,你没有告诉他清明参与了这个案子吧?”

  盛夏探长清醒了不少,整个人还是十分颓废:“没有,我唯一能做的称职的事,或许就是让他心无挂碍地离开吧……”

  包清白默然,扶着姑姑去外间进了流食,安顿她不要多想,上床休息。

  照料好酗酒绝食两天的姑姑,包清白和上前关心他的小何小白几人简短地点了个头,无心寒暄,径直离开。

  他站在单向玻璃的一侧,看着牢房里那个男人苍老的面色和解脱释然的神情,忽地就放下了再见他一面的愿望。

  他看起来不像走向死亡,而是挣脱束缚获得解脱……姑姑迷迷糊糊的那一句“毫无挂碍地离开”又回响在包清白的耳边,他露出来两天以来,第一个浅笑。

  为什么抛下自己和弟弟离开,为什么要杀那么多的人……他突然都不想问他了。

  自己这个儿子,最后能为他做的,或许就是不让他在终于要走向解脱的时候,再度被拉回往事罢。

  和弟弟之间,还是不可避免地分道扬镳。姑姑收起了盛夏探长十几年的锐利,变得温和且淡漠,在卸任后,不再见任何一位学员。

  只有每个新年夜,他们三个才会聚在一起,沉默以对,共度除夕。

  当盛夏回眸,终于意识到家人的意义时,那个会羞涩叫她姐姐的少年,已经死在了刑场。

  包清白对外界自诩“野生侦探”——因为被俱乐部开除,不同于接手大案要案委托的俱乐部、联盟和WIND,包清白行走在形形色色的人群之间。

  也就是在那其中,窥见了哈马的秘密。

  他本来以为自己可以看着这个狡猾有余的男人一步步走向灭亡。

  却在发现他把矛头对准弟弟和同伴之后,选择了出手。

  一边是兄弟,舍去小恨之后的血脉至亲。一边是同伴,姑姑的心血和自己的情感归依。

  我包清白,必须包你们此生清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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